Sapphire

lest we die unbloomed.

死局

格瑞x金 注:瑞金

 @朽朽子 给我亚的文。


文/Sapphire

BGM STLX HELIX — MYTH & ROID 



  “如果他的记忆,这些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需要被他带入新世,那请让我再提一个要求。”

 

  应许让我们去窥探高处

  经历挣扎,直赴星群

  闪烁的星,伴随神圣旨意。①

 

  我做梦时眼睛会动,这是姐姐告诉我的。我一开始不相信她,因为这听起来很荒唐;先不提床上人双目阖着;就凭她故意扳着脸一副严肃模样,我便摇头。

  “姐姐你为什么知道呢。”秋向来比我早入睡,睡眠又深。她不可能半夜爬起来观察我。我于是又心里补上一句,金聪明得很。

  姐姐倒像被这话狠狠难住,目光四处游走却不看我。奇怪,要是是平时的她也应该招了,说‘金你每次都不信’之类的话然后开始讲自己的趣事。可她没有,和我一样的水蓝色瞳孔里圈出波纹,我很少见到欲言又止,如此难为情的秋。十二年来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,上次好像还是因为我对着空气讲话(我发誓那个男人是站在那儿的,但姐姐和围观的人都说看不见),回到家后不承认。她要我形容对方的外貌,既然看到了也能至少描述几句吧;我张口又闭口,他的脸是一面糊了水雾的玻璃,记不清。姐姐望见像条笨金鱼的我,眼里没有笑意。

  在我觉得房间里的空气要被我们两人吸尽时,她的声音传了过来。“不是这样的,金,”她停顿三秒,似乎是想给我一点时间意识到她在认真说话,“你在哭。”

  “你在哭,我被你的哭声弄醒了。天还黑着,我只能在稍微适应些黑暗后往你床的方向走。你躺在床上 - 不,准确来说是蜷着,被子已经被你踢到地板上了;你脸上全都是泪痕,眼角那块还挂着几滴。我绝对没有看错,那时我可以分辨出哪儿是柜子哪儿是木桌了。然后我听到你呜呜地叫唤什么,很短的一两个字。你重复着它们,眼皮在上下颤抖。”

  秋本来想继续叙下去,我却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。她眼下的两块暗色半圆让我的心头涌上一阵子愧疚,她昨晚肯定担心坏了,从小一块长大的弟弟情绪莫名爆发,自己蹲在他身边束手无策。她有在我呼吸变得均匀后放心回去吗,又或者说我最后安静下来了吗?令我诧异的是我对秋描述的情况毫无印象,所以真相不得而知。我只好抱住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她,轻拍后背以表安抚,没事的。金没事的。

  她弯着腰,头埋进盖在我肩膀上的外衣,鼻子有点磕到肩胛窝。“你的眼睛估计也动了吧,幅度很小就是了。噩梦?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。

  我点头,摇头。不可能是噩梦,我确定不是。若要深究梦的内容,醒来时第一感觉尤为重要,这我至少是有的。就像那个男人的脸,对话的内容。就像今天强烈的失重感让我猛地睁开眼,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才起身。胸口隐约传来咚咚的声响,我把手贴紧那儿揉了又揉,我听见它啜泣声里的不安,它不喜欢梦。我很悲伤很悲伤,但我不记得梦里面有什么。

  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无一例外都让我感觉如此。

  世界上总有堆成山的谜团。被解开的,被给出原因的是答案;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,可它已经在‘未知’范围之外了。人类生而拥有强烈的求知欲,所以谜团只会越积越多,其数量的上限是无限;大到创世神究竟何时诞生于光明虚无的裂隙中,小到另一只同色的袜子不见踪影。对我来说,关系到‘无理由地忘记’的事件都是谜团。 

  ‘或许是神在作怪。’ 我用这个理由尝试说服自己,一尝试就是十二年。现在我对它有些厌倦了,要是真的有这种耍无赖的神存在,我想我会讨厌他,因为制造机会的是他,消除有关记忆的也是他。小小的登格鲁星球,我和姐姐住在小小的四角房屋中。这就是我的童年,金的童年,没有其他的人或物来过。既然生活如此平淡,他又有什么理由抹掉一次交谈,一晃短梦呢?

  秋在不久后离开了。她要朝着另一个遥远的星球启程,那里有众人皆知的凹凸大赛,是强者的聚集地,充斥着荣耀与硝烟的战场。被淘汰意味着实力不过如此,被其他参赛者击败的结果是死亡。但我不担心她,因为她强到不可理喻的地步——至少我曾经是这样想的。

  走的那天早上她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,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笑容。我看着飞船发出刺耳的轰鸣声,连忙朝她挥手,大喊着祝福的话语。她把手摁在玻璃板上,似乎也在对我说话。我听不到,这里太过喧嚣了,风尘阻隔了我们的交流,但我还是不停地向飞船行驶的方向奔去,我眯起眼想要看清楚她的口型。那种感觉很奇妙,像是有什么迫使我读懂秋无声的字句,它(他)用力推搡着我,快点,再快点。

  希望你能够记起来,秋大声喊道。不会有错的,她也祈求着我早日拿回那些空白的记忆。我跑得筋疲力尽,喉咙快叫哑了,我如同一只彷徨的幼兽,不知现在的自己该何去何从。我只能抓着这七个字,来回咀嚼上百次,然后因脱力而跌倒,躺在地上傻笑。至少神明仁慈了一次,他没有捻碎这句话的存在。

  希望你能够记起

  三年后,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。而十五岁的我终于获得了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。

  凹凸大赛,万能的许愿机。只要获胜就能摆脱凡人的宿命,甚至修正因果。

 

 

  “噗,金越来越机灵了。这次你觉得他离想起你还有多久呢。”女孩把粉色的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三圈,半带调侃地将问题抛向站在岩石崖壁的人。她眼里闪过对他沉默的不满,可又很快把目光转向地面,观望起那场不算精彩的打斗。金发男孩明显对矢量箭头掌握得还不熟练,才八级的沼泽恐鳄就足以把他和身旁的召唤师逼入危险的境地。她打了个哈欠,指着少年的左侧。“接下来他会跳到这块石头上。”语气之肯定,仿佛已经看过千万次这个场面,等那孩子一跃而上时,又飞快地补了句“可惜石头会承受不住他的重量。” 

  轰隆一声。果不其然,被称作金的少年滑进了污水里,他只来得及用原力把召唤师的手臂缠住,借此把对方甩到岸上。“紫堂你先走,我留下来对付这家伙!”他扑腾了几下,字句间隙里吐出呛人的水。巨鳄见猎物在不远处挣扎,索性放过了他的同伴,潜入水底朝他的方向游去。从上方俯瞰它的身躯是那样骇人,即使湖面一片平静也能察觉到有暗影在里面窜动。

  “金——”

  像是嫌紫堂幻的叫声太吵一样,女孩皱了皱眉。她向后挪了些,为保持平衡把双手放在粉色平面上;再拍拍手,使本来浮在半空中的蛾眉月状物体往下降,降到和仍没有发话的人差不多的地方。“我说,你不打算去救他吗?这个时空里的我还没有出现哦!”话里尾音少有地上翘了半分,曝出和她表情不符的焦躁。

  那个人终于有了动静,不大,只是把厚重的兜帽取了下来;可凯莉还是愣住了。她没有和他对视,在旁侧无声感叹成为神使的幸运,能被赐予无上的力量与青春永驻。她正好可以看到男人的半轮眼瞳,太阳下呈现簇簇星辰花蓦然盛开②,在他盯着金的时候更是绚丽,似乎点点明光都被融入其中,直到尘归尘土归土③、鲑鱼在大街上跳舞、中国与非洲相连、世界屋脊变成海面④。有一撮银发顺着他的眼角弯转垂下,凯莉一直把它当作熟悉的象征。毕竟只有这些了。时间的再三推移,缠绕不清的线路,男人曾作为‘人类’呼吸过的证据被销毁得只剩这些了。只有金,只有当他看到金的时候,他的眼里才有生命在流转。他才在呼吸。

  “不用。” 神使,又或是格瑞说道。他仍然是十七岁的模样,声音却被年月磨成风沙,低沉而飘渺,宛如千斤重的一根白羽。他张开了右手,像是想起那把所见皆可斩,故名‘烈斩’的长刀。他的原力武器曾被金形容成半个矢量箭头,对方搂着他的肩笑得满是兴奋,不怕大堂里其他的参赛者听见,一番“只要格瑞你和我联手,咱们肯定天下第一!”的大胆言辞。

  可惜那已经是不知多少周目前的事情了,格瑞只能怀念。现在覆在掌心的是皮肤的纹路,他不需要烈斩,因为他是神使。他成为了当年凹凸大赛的胜者。

  “金他自己可以解决。”我相信他。无论我是否存在,他都是个不会轻易死掉的笨蛋。

  凯莉看着这幅模样的他,不知究竟该说什么好。嘴里的棒棒糖被含成一块薄片,稍微咬下去便会碎成渣,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,口腔里全是草莓味。她原本是气恼的,她怎能不气恼。正因为二人是神使,是同类,是无限从少年身上汲取了温暖的人,所以她才会在这溯洄里对格瑞的执著感到可悲。她想过要提醒男人,甚至想过要用神力将他暂时锁住,可她只是想想。

  格瑞听得进去就怪了。他总是一意孤行,尤其是在涉及到金的安危这种事情上。对他来说,‘金的感觉’固然重要,可比‘感觉’要更优先的是‘活得安稳’。凯莉得知格瑞曾找过她哥哥,那时金被鬼狐和紫堂幻半说服着加入了鬼天盟,而格瑞听闻此事便主动上门来了。经过金时他只提醒了一两句,看似平静;可在遇到鬼狐那瞬就立刻翻了脸,锐刀直逼对方的喉管。让金离开这里,将他彻底除名,无论如何。

  他坚信要是现在把金拉出这团乱麻,后患便得以根除。十五岁的少年也许会怪他会不理解他,但他总会明白。这比他对鬼天盟产生了感情后,众人选择将他淘汰抛弃的结局要好上千万倍。他不允许金遭遇那种背叛,绝望使他一蹶不振。

  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,可凯莉现在想起来仍是一阵后怕。或许从那时便开始了,悲剧露出最原始的形态,对金强烈的负罪感导致格瑞选择让他遗忘自己,把他的死完全归咎于自身。

 

 

  她还记得格瑞把金的原力物捏得有多紧。

  男孩是在一个昏暗无光的雨天里被回收的,他被伤得最重,以至于再多积分换来的补血药也无济于事。烈斩的碎片散在湿软的泥土上,绿色和猩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;那是格瑞和排名第四的人交战时流的血,虽说大部分是雷狮的。海盗团果然名不虚传,紫堂颤动着拿下金的布帽,把膏药涂在他太阳穴的血口上,他们太可怕了。

  格瑞无言。他说不出话来,只能握住金的手,连自己抖得有多厉害都浑然不知。金是为了我。金要死了。这全是我的错。现实仿佛是根铁桩,他拿起尖锐的那头狠狠捅进自己的胸腔,想要看见皮肤上的巨洞,想要把痛觉全部转到自己身上,可他绝望地发现身上扩散的血液是金的,金才是被雷神之锤击中的人。那时他大意了,失去堂弟的雷狮像一头暴虐的野兽,在格瑞以为他已经动弹不得,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几乎直接晃到他的面前,眼底满是嗜血的疯狂。一切发生得太快了,对方打算和他同归于尽,他把生命力都源源注入了原力武器中,电锤变得无比巨大,以不可抵挡迅猛之势冲他们二人撞来。

  “格瑞。”

  金?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,你的眼睛不应该是这种颜色——

  他突然懂了雷狮为何会连命都不要。

 

  凹凸大赛,万能的许愿机。只要获胜就能摆脱凡人的宿命,甚至修正因果。

 “格瑞,格瑞。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
  “重置大赛。”

  如果他的记忆,这些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需要被他带入新世,那请让我再提一个要求。

  “以及,让‘格瑞’没有出现。”

 

 

  至少一先开始是这样的。

  格瑞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,作为人类的血肉。他被授予神使一身份,掌管着秩序与大赛的顺利进行。凹凸大赛的规则划定者考虑到他愿望的复杂性,决定让秋作为知情人,并召来积分榜排名第一百零一位的凯莉,给她一定的神力。初次决定好的时限为五次轮回,若金在这五次里没有成为神使,又或是想起关于‘格瑞’的事情,则轮回作废,宿主只能重新来过。

  此外,代号‘灰’的神使不得直接介入比赛。” 凯莉听到这一决定后有些按捺不住了,她瞥了眼格瑞,对方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得多。可她很快发现男人掌心的黄色箭头状物体,以及他用五指把它抓得有多紧。

  之后他们便一直徘徊在时间内外。五次,凯莉嗤笑了声,那群傻瓜真正给的机会大概是这个数量的十倍。疲惫,困倦本来属于人类,在奔波了上百年后她却对它们的滋味很是明白。每次,每一次离成功都只有一步之遥;总会有哪里出现差错,例如睡梦中的金突然喊出神使的名字,在街道上偶遇对方时扯下他的帽子,露出痛苦的神色;最令她气恼的是第七次轮回,那时比赛已接近尾声。金在她和紫堂中间醒来,他把手指放到两人鼻尖下判断他们是否还活着,在感觉不到气息时慌了手脚。凯莉虽然见证了自己被嘉德罗斯杀死的过程,可她毕竟是欢喜的;终于能够回归沉睡了,她想道。旁观的人和她恰恰相反,在凯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少年的面前,用力抱住了临近崩溃的他。

  然后再次,再一次开始。从头再来。

  次数多了,她也自然知道了该何时介入。于是这次她及时抹消了金对二人谈话的印象,抹消了关于他替格瑞挡下致命一击的梦。但她还是放不下心来,因果越积越多,当事人必然会产生一定的混乱——金越来越敏锐了。

 “我可是来帮助你的,真是!你是发自内心想被忘记吗?”

 

  谁知道呢。

 

 

   END. 



注:

原文为拉丁文。

  Per Aldua Ad Astra

  Altiora Petamus

  Volente Deo, Lucete Stellae. 

  摘自‘Myosotis (勿忘我)’.

②星辰花,又名勿忘我。花语是永恒的爱,永不变心,永远的回忆。

原文为英文。

  Ashes to ashes, and dust to dust.

  摘自圣经,创世纪3.19

④摘自《盖亚冥想曲》。

 

  创作元素来源于《如果我的世界没有你》(金视角),是 @朽朽子 的新系列条漫连载。

  感谢看到这里的你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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